▲第三十四屆麥德林國際詩歌節(jié)開幕式現(xiàn)場。
麥德林的國際詩歌節(jié)
■時元皓
7月中旬，在哥倫比亞第二大城市麥德林，拉美地區(qū)最大的詩歌盛會、世界三大詩歌節(jié)之一的麥德林國際詩歌節(jié)如期而至。來自40個國家的80名詩人帶著各自的詩篇赴會，不同語言的誦讀聲在第三十四屆麥德林國際詩歌節(jié)回響。
在城市各處的公共劇場，在社區(qū)圖書室，在綠樹掩映的廣場公園，一首首呼應本屆詩歌節(jié)主題“星球戀歌”的詩作被不時吟唱，傳遞出詩人們對自然的真摯歌頌、對戰(zhàn)爭的深刻反思、對和平與美好生活的熱切祈盼。
▲第三十四屆麥德林國際詩歌節(jié)海報。
綠意盎然的詩歌之都
麥德林市被譽為“永春之城”，在城中，麥德林河靜靜流淌。河邊公園樹蔭下的躺椅上，市民們或小憩或交談，野生水鳥不時造訪；公路綠化帶將馬路一分為二，一邊是呼嘯而過的車輛，一邊是慢跑或騎行的市民。搭乘纜車俯瞰全城，一棟棟磚紅色房屋掩映在成行成片的綠色樹木里，四面望去，都是連綿起伏的青山。
在麥德林市，人與自然和諧相處。麥德林國際詩歌節(jié)主席、哥倫比亞詩人費爾南多·倫德認為，自然是詩歌的永恒主題，抒發(fā)“對大地、對生命的愛”是詩人的責任?？v覽世界詩歌史，在許多詩作中，詩人情感與大自然深度交織，在古老的英雄史詩《吉爾伽美什史詩》中，主要人物恩奇都不斷摧毀獵人為捕獵設置的陷阱，體現(xiàn)出熱愛自然、熱愛生命的樸素思想。
參加本屆詩歌節(jié)的各國詩人如何歌頌自然？在哥倫比亞詩人利巴爾多·瓦爾德斯看來，“在飛翔與飛翔間，蝴蝶繪制出宇宙，在呼吸與呼吸間，樹木與我們交換氣息”；在厄瓜多爾原住民基奇瓦民族詩人格拉迪斯·楚昆筆下，“風在呼嘯，雨在歌唱，帶給我們祖父母的神圣歷史”……
意大利詩人薩拉·弗洛里安朗誦了自己的詩作《世界的形狀》。印在紙上的詩歌是圓形的，如同地球一般?！拔覠釔圩匀?，我相信宇宙萬物將如同紗線一般相互關聯(lián)，最終匯成同一股繩。我們應像照顧彼此一樣照顧地球?！彼_拉樂觀地告訴筆者，這場關于地球的“戀歌”必是一曲歡快的歌謠。
舉辦詩歌節(jié)開幕式的卡洛斯·維耶科露天劇場依山而建，人們席地而坐，在山林的懷抱中感受詩的自然之力。微風偶爾掠過，樹葉窸窣作響?！霸姼栌幸环N再生的力量。它提醒我們要尊重自然，要注意可持續(xù)發(fā)展。”哥倫比亞國家圖書館館長阿德里亞娜·馬丁內(nèi)斯在致辭中如是說。
“哥倫比亞地形多樣、植被豐富，這是巨大的自然財富。人們?yōu)楸Ｗo賴以生存的環(huán)境做出許多努力?！眰惖聦P者說，他希望各國詩人在今年詩歌節(jié)寫下對人與自然飽含關切的詩句，守護人類共同的地球家園。
▲費爾南多·倫德詩歌集《光芒四射的問題》。
孕育美好的和平祈盼
在麥德林市西部，著名旅游景點麥德林13區(qū)為群山環(huán)抱。遙望色彩斑斕的街區(qū)，好似哪位大手筆的畫家打翻了調(diào)色盤。近看亦如是：墻壁上是天馬行空的彩色壁畫，每一級臺階都肆意繪有色彩張揚的涂鴉。階梯上、壁畫前，游客熙熙攘攘，當?shù)厍嗄臧殡S節(jié)奏明快的音樂起舞。難以想象，這樣明媚多彩的街區(qū)上世紀還飽受毒品和暴力問題困擾。
麥德林13區(qū)是麥德林市乃至哥倫比亞的縮影。1964年，哥倫比亞爆發(fā)武裝沖突，此后戰(zhàn)事連綿不斷，長時間動蕩滋生毒品和暴力等社會問題。這樣的背景促使倫德在1991年與幾位同仁共同創(chuàng)立麥德林國際詩歌節(jié)，希望詩歌賦予人們信念和希望，讓生活變得更加美好。
近年來，哥倫比亞國內(nèi)局勢趨于穩(wěn)定，和平終現(xiàn)曙光，麥德林變?yōu)樵姼柚?、?chuàng)新之都。麥德林國際詩歌節(jié)也因提倡和平、團結(jié)、正義等人類共同價值，被聯(lián)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為哥倫比亞的文化遺產(chǎn)。
“詩歌是和平的語言，也是人與人之間和解、擁抱、團結(jié)的語言?！闭鐐惖乱恢币詠沓珜У?，對這顆星球的愛飽含著對世界和平的期許。于是，在麥德林國際詩歌節(jié)上，反思戰(zhàn)爭、向往和平、追求美好生活成為詩人筆下最常見的主題——
伊拉克詩人穆罕默德·卡爾希寫道，“巴格達的軀體里燃燒著火焰，這座城市在我心中沒有足夠的根基，無法為我提供迷宮畫廊中永恒旅途的輝煌”；馬丁內(nèi)斯熱切期望，“詩歌能夠在哥倫比亞追求和平與美好的道路上繼續(xù)成為變革的主角”……
“為了安全，我們必須穿越沙漠和海洋”“順著充氣艇漂流的方向，姐妹倆用手劃著”……在一次朗誦會上，索馬里裔詩人拉丹·奧斯曼動情地讀起這首詩。詩中的敘利亞難民少女冒著生命危險橫渡大海，同樣去國離鄉(xiāng)的拉丹·奧斯曼對此感同身受，“我時常覺得，自己的一部分身體和靈魂還在索馬里”。她無比希望祖國早日實現(xiàn)和平穩(wěn)定，自己能夠回家鄉(xiāng)看看。
在倫德看來，反對戰(zhàn)爭、實現(xiàn)和平是世界面臨的重要課題，中華文明倡導“中庸”與“和諧”，中國式現(xiàn)代化體現(xiàn)了獨立自主、講信修睦，中華優(yōu)秀傳統(tǒng)文化注重以人為本、以和為貴，這些思想體現(xiàn)著人文主義底蘊，蘊含著和平的文化內(nèi)涵，中國為推進世界和平發(fā)展貢獻了重要智慧。
▲費爾南多·倫德詩歌集《理想國的歌聲》，曹誰譯。
中國聲音的美妙回響
麥德林市西北部的半山腰上，幾條纜車線串聯(lián)起主要社區(qū)，在山下與地鐵聯(lián)通。一張票、二三十分鐘，居住在城市邊緣的居民便能抵達市中心。人們普遍認為，地理上的聯(lián)通打破不同地區(qū)、不同貧富程度居民的心理隔閡，在增強城市人口流動性的同時提高就業(yè)率，這也是麥德林能夠?qū)崿F(xiàn)轉(zhuǎn)型的原因之一。
打破隔閡、增進溝通，也是舉辦詩歌節(jié)的意義所在?！安煌木袷澜纭⒉煌脑姼鑲鹘y(tǒng)、不同的思維方式、不同的解釋世界的聲音在此相遇?！眰惖聦P者說，詩歌可以讓人們以更自然的方式相互理解，彼此支持，“我想促進詩人的團結(jié)，讓大家看到同一個世界，朝著同一個方向努力”。
在詩歌節(jié)活動上，當?shù)厍嗄曛驹刚呙卓āつ嵛掷瓝畏g，常與詩人們聊天。他說，每個人都是一個宇宙，他希望了解他人的宇宙，“來自世界各國的詩人說著不同語言，有著相異的文化背景。在這里，他們分享各自的際遇和詩篇，我非常享受這樣的互動與交流”。
在為期一周的詩歌節(jié)里，中國詩歌的聲音在麥德林和周邊城鎮(zhèn)的廣場和劇院中不斷回響，吟誦著一個又一個文化交流的動人篇章。
詩歌節(jié)開幕式上，中國詩人、音樂人蘇陽滿懷深情地為觀眾獻唱中文歌曲《水冰草》。夜幕降臨，觀眾調(diào)亮手機，隨節(jié)奏揮舞，猶如在天空匯聚點點星光。南非詩人莫阿弗里卡·莫卡蒂同臺演唱，她不懂中文，但歌聲與原作渾然天成。為何配合得如此默契？莫卡蒂告訴筆者，她的歌聲從心而生。
幾個住在麥德林市的女孩坐在筆者身后。其中一人說，聽不懂中文并不影響她被音樂感動，平和卻不失澎湃的歌聲令她仿佛置身廣闊原野；另一個女孩則信手在紙上用線條堆疊出抽象圖案，既像植物根系蔓延開來，又仿佛高大樹木枝葉四散，又或者，這是她心目中的“水冰草”？
在以哥倫比亞作家加西亞·馬爾克斯命名的圖書館，一場朗誦活動正在舉行。臺上，中國詩人曹波深情朗誦；臺下聽眾中，一位老者認真聆聽，不時做著筆記。這位名叫亨利·洛佩茲的老人曾去過中國，剛好到過曹波的故鄉(xiāng)西安。洛佩茲告訴筆者，中國與拉丁美洲國家在文化方面有許多共通之處，“我們用最好的色彩、最好的聲音來表達我們的情感，用不同的故事來講述同樣的追求”。
在巴勃羅·烏里布劇院舉行的朗誦活動上，筆者遇到洪都拉斯詩人安娜萊亞·貝萊斯，她也是洪都拉斯文化、遺產(chǎn)和藝術部部長，剛剛結(jié)束中國山東之行。交談中，貝萊斯提到一直想去故宮博物院看一看，卻因行程緊張無暇前往。為此，中國詩人曹誰專門選擇了一首以故宮為背景創(chuàng)作的詩歌進行朗誦，貝萊斯聽后連連道謝。
從1994年開始，中國詩人接連參加麥德林國際詩歌節(jié)，倫德也成為中國詩人的好朋友。他四次訪華，多次出席在中國舉辦的詩歌節(jié)活動。在倫德看來，中國是詩歌的國度，拉丁美洲民眾知道中國的唐詩宋詞，“中國文化是如此豐富、迷人，深深滋養(yǎng)著我。中國詩人與世界、中國文化與世界、中國與世界之間的互動也是我們經(jīng)常探討的話題”。倫德說，他期待中國詩人與世界各國詩人進行更多互動與交流。
不久前，倫德的詩歌集《理想國的歌聲》在我國國內(nèi)翻譯出版。在本屆詩歌節(jié)上，不少其他國家詩人也向中國詩人表達了關注與欣賞，希望將他們的作品介紹到自己的國家。借由詩歌，來自中國的聲音將在更多國家和地區(qū)廣為吟詠，中國文化的美好將被更多讀者感知。
（以上圖片均為時元皓提供）
